2010年4月16日 星期五
2010年4月7日 星期三
如淨禪師之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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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童如淨(1162-1128),明州葦江人,俗姓俞。初參雪竇智鑒,鑒問︰“汝名什麼?”淨曰︰“如淨。”鑒曰︰“不曾污染,淨個什麼?”淨莫措。一日白鑒曰︰“愿乞某充淨頭。”鑒曰︰“不曾染污,淨個什麼?若道行,許汝淨頭。”淨又莫措。閱數月,鑒召淨室內曰︰“前來一拶,道得也未?”淨擬議,鑒大叱︰“出﹗”如果激發數番。一日,忽上方丈,白鑒言︰“某甲道得。”鑒曰︰“縱脫臼窠,即落便宜,如何道得?”淨擬進語,鑒便打,於是豁然有省,連聲叫曰︰“某甲道得,某甲道得。”鑒微笑,即請充淨頭,從受鑒會囑大法,為曹洞法嗣。因其身長而豪爽,時人稱為淨長,後世號為“長翁”。相繼住建康府清涼寺、台州淨土禪寺、臨安府南山淨慈寺和明州天童寺等東南名剎。住天童四年,學人輻湊、門庭清嚴,海內以為法式。臨終遺偈曰︰“六十六年,罪犯彌天。打個跛跳,活陷黃泉。咦,從來生死不相干﹗“嗣其法者有鹿門覺、石林秀等人,日本京都僧人永平道元於宋理宗寶慶元年(1225)謁見如淨。兩年後,如淨竟許為法嗣,傳芙蓉楷祖法衣、《嗣法書》、《自贊頂相》和《寶鏡三昧》、《五位顯訣》等,與道元攜返日本。
天童如淨在南宋曹洞宗史上有殿軍之慨,這與其個人風格大有關係,其為人豪放,見處高邁,放言縱談,痛斥時弊,則惡拳痛棒。史家往往以“只管打坐”一語概括其宗風,而言不及其內心沉痛激憤之深,實為皮相之言。 據永平道元所述,其示雲︰“參禪者身心脫落也,不用燒香、禮佛、念佛、修懺、看經,只管打坐而已,”則看似將“默照禪”推展為極致,即所謂“發展”,其實為匡救時弊痛下針砭之行也。禪宗發展至此,其僧界惑溺名利,風紀頹敗之狀亦臻於極致。觀如淨說法之語,不見乃祖從容綿密、回互親切之風,而觸目盡是憤嫉痛言,如指斥“僧堂裡都不管,雲水兄弟也都不管,只這與客官相見追尋而已,”又如常就天下僧家長髮爪之輩警誡雲“不會淨發,不是俗人,不是僧家,便是蓄生。古來佛祖,誰是不淨發者﹗如今不會淨發,真個是蓄生﹗”其它如指斥在服裝上“近來都著直綴,乃澆風也,你欲慕古風,則須著褊衫……近來參禪僧家,謂著褊衫是律家兄弟服者,乃非也,不知古法人也。”又如在經行步態上強調“僧家寓僧堂,功夫最要直須緩步,近代諸方長老不知人多也,知者極少……你試問諸方長老看,必竟他未曾知也。”他因而規定自己門下︰“今日參內裡之僧,必著褊衫,傳衣時、受菩薩戒時亦著褊衫。”經行則“肩胸等不可動搖而振也。”以上通見其日本法嗣永平道元在《正法眼藏隨聞記》所轉述之語。以一代豪邁不羈之龍象,卻似乎汲汲於發、爪、著衫、步態等瑣細不堪處,其實睹落棄而知秋之沉痛,扶危局於欲傾之悲苦,堪向何處道得?最後,他竟將曹洞傳法信物,悉數盡付隨參不到三年的異域僧人道元,令其席卷而歸海東,此似為色望之舉,實乃拯救曹洞之一高著眼。回顧曹洞宗歷史,壯士斷腕。自行了斷,以拯法脈,大陽警玄在前,天童如淨殿後,如是再者,其令人肅然深思。
天童如淨目送傳法信物盡隨道元掛帆遠去,回過頭來,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置身其間的五家禪宗的格局的呢?他上堂示眾雲︰“如今個個只管道雲門、法眼、溈仰、臨濟、曹洞等家風有別者,不是佛法,也不是祖師道也。”“近年祖師道廢,魔黨畜生多頻頻舉五家門風,苦哉﹗苦哉﹗”蓋對五家兒孫落窠窟、競勢利、使正信佛法淪喪之危局痛入骨髓,故出此獨斷之語。道元回到日本,用旁觀者口吻轉述說︰
“大宋國一二百余年?……接引學人者,攀臨濟之四料簡,四照有,雲門之三句,洞山之三路、五位等,以為學道標準,先師天童和尚,常笑此曰︰‘學佛豈如此也?’
數百年來禪宗界慘淡經營之五家格局,竟被一句“學佛豈如此也?”輕輕問住,這便是曹洞宗在宋代操守清嚴見識高邁的法門龍象──天童如淨所下的總結之語,令人不免有悲從中來之慨。在這裡,簡單地批評天童如淨矯枉過正、偏激片面,或指認永平道元有某種貶家禪總格局也好,其成就是絕不容否定的,也無法否定,問題是,面對鮮花著錦、烈火烹油的佛教歷史局面,人們都能回味這位高僧的輕輕一句笑語︰“學佛豈如此也”麼?
-----摘自〈禪宗宗派源流〉
按︰上言頗為公允,由此亦可觀昔日如淨禪師風采.遣道元東去,適為留一正脈還於眾生,以承釋迦之一,用心良苦矣.